一世的童子軍-世緣之四

時值西元1907年
貝登堡爵士帶領了一群少年在英國桃山白浪島野營
成立了世界上第一支童子軍小隊......

在寂靜淒黑的松樹林前 尖嘯野風打得高高的樹梢左搖右晃 沙沙做響
百來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
看著身材不高，卻很壯碩的童軍老師站在初初點起的營火前
準備要說他的開場故事

那故事雖然到我們畢業時 每個人都已經倒背如流
可是老師還是一如往昔，用他那宏亮的嗓門
說那個故事 作為一貫營火會的開場
學弟妹在下面認真又好奇的期待著~~~
我們則在黑暗處 模仿著老師那抑揚頓挫的聲調
和下一個階段要秀的肢體動作
當成一個只有STAFF才會心照不宣的娛樂

西元1944年秋在二戰的歐洲戰場
聯軍與納粹在一處原野上遭遇
原該是一片優美秋色的草原
卻成了染滿鮮血的泥濘
原本相隔千里 都沒見過面的彼此
卻毫不遲疑的拿起刀槍就攻擊位置
戰狀激烈
非要置對方於死地不可 因為不是生就是死
大家都說戰爭沒有第二名
漸漸彈盡了 殺紅了眼的軍人
又拿起了刺刀猛幹

一個美國大兵遭遇到了一個德國兵
並大不了他幾歲
都是像各位夥伴一般二十出頭的年紀吧
那個德國人說著美國人聽不懂的話
美國人就算聽不懂 也顧不了 只能奮力抵抗
一陣廝殺 經過長途跋涉又連日的戰鬥美國大兵倒地了
倒在泥濘的土坑裡再也無力動彈
當德國人要再向前一步
給那個年輕的美國大兵致命一擊時
......
年輕的美國大兵腦海浮起他最想念的親人和故鄉
緩緩舉起他已然無力的右手
舉了一個從小就熟悉的三指禮
要向他們致最後的敬意
德國兵愣住了 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
遲疑的也向美國大兵回了一個三指禮
兩個凶暴的士兵頓時化為兩名無瑕純真的青年人
其實 德國兵在最初就不想參與這場戰爭的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是一個童子軍
有很多相親相愛同伴 追求世界一家的和平
但是美國人聽不懂一開始德國人跟他說的話
最後四海一家的童子軍記號
化解了兩人無可奈何的仇恨
德國青年扶著美國青年到一處樹坑幫他包紮好
互相握了握手 又分開了……

每次講到了結局
就算聽過再多次這個故事
頑皮的我們都會不自覺的停止動作感動非常
隱隱在黑暗中還會傳來場內的夥伴哽咽的泣聲不斷
在熊熊營火閃動的火光照映下
老師的臉透露出一種最原始蒼老的光芒
像荒野部落中的老巫師
為我們施受了一種無畏的魔法

彷彿從明天起
我們就是 智 仁 勇 三德兼備的俠士
就可以到社會上行俠仗義
將一股世界大同 四海皆兄弟的愛傳到全世界

十五年後我又外調到此地工作
剛來新的工作環境總是忙碌的，兩個月後的一早
提著我的NB，抱著一捆地毯要去修補遊戲區
因為前一天才被客人訴願；反正一大堆擾人的事
在公司前等紅綠燈時，看到對街走來的老師的熟悉身影

我衝動的大叫，卻一時忘了老師的名字，只好一直叫
「老師！老師！」他聽到了---
還好清晨的街道上沒有太多行人
(如果是在台北，我們已經在人潮中漸行漸遠，可能又是一輩子無緣相見)
老師停下來，在他的眼中，對街有一個穿西裝打領帶右背著公事包
左邊抱著一捆地毯的中年微胖的男子

整個畫面就停格在那邊，等到綠燈我衝過街
因為這段時間，我還是沒來的及想起來他的名字，
只好跑到他身邊繼續又叫「老師！老師！」
我說我是誰誰誰
跟誰誰誰同一屆
是誰誰誰的學弟
他記得嗎？我惶恐的想…

老師第一句話就說
「你怎麼會到 x x 公司上班呢？」
我又想起我國文郭老師
老師:我對不起你
我又對不起了一個老師 呵呵呵
老師又繼續他的慢跑之旅
我穿過他繼續往公司前進

每次在工作上，當我遇到難纏的廠商或是主管
面對種種難題，雙方僵持不下時
我 總 是 有 那 麼 一 股 衝 動
想 舉 起 我 的 右 手
向 對 方 做 一 個 三 指 記 號
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德國阿兵哥其實從來也沒舉過三指
就像聖誕老公公從來也沒來過一樣
我面對著其他人對我造成的困擾
也不可能用一個三指記號去消弭
但是身為一世的童子軍
我永遠不會忘記老師講了二三十年的這個故事
正如同大家不時還是會去買一兩張樂透彩一樣
只要你相信！總有一天奇妙的事就會發生

謹此紀念~~~~~~
3/5童子軍節，省立新竹社會教育館羅浮群資深團
總團長洪恒明老師,以及曾參與這個團體的四校夥伴們
以及---啟蒙我寫作的郭鴻運老師